我年少时为救林书闻被人伤了身体，此生再难生育。

林家因此定下我和林书闻的婚约，承诺待我及笄便同林书闻成亲。

我满怀期待的等林书闻娶我，等了六年。

可等来的却是他将我扔在敌军之中，抱着他的心上人头也不回的离开。

他四处同人说“我是个不能生育的孤女，配不上他这年少意气风发的状元郎。”

于是我退了婚，成全他和别人。

连夜奔赴沙场再无音信。

多年后我随大军凯旋而归，他却双眼通红跪在大殿上要求娶我。

他长兄林墨寒冷哼一声一脚踹了过去

“混蛋玩意，那是你长嫂。”

1

林书闻状元及第后，满京城的人都知道，他想要同我退婚。

他在酒楼里同众人说我是个不能生育的孤女，寄人篱下，配不上他。

这话被编成了段子，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话。

事情被捅到了林母面前，她训诫着林书闻。

我在门外听着，手不自觉的攥紧。

林书闻，他不愿意娶我了。

其实我是知道的。

上元节那天，我看见了他和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在一起放花灯，猜灯谜。

他们笑的特别特别开心。

可是我的眼睛却很酸，很涩，心里很难受很难受。

林书闻曾经说过，会陪我放一辈子的花灯，给我买好多可爱的兔儿灯，让我再也不羡慕别人。

可这两年，他的身旁常有别人。

过节的时候，他也不愿意坐在我身边。

我看了他多年，他的眼神从愧疚到不耐再到厌烦。

我知道，他不想与我成亲了。

“畜生，当年要不是怀霜替你挡刀，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坟头了，你现在说不娶她了，你早干嘛去了！”

林母大怒，摔了两个杯子在林书闻脚边。

林书闻倔强的跪在地上，身姿不曾低下半分。

“我们林家养了她这么多年，早就还了她的恩情，拿救命之恩天天挂在嘴边，我早腻烦了。”

“母亲要打要骂都可以，我要娶若若之心，不会更改。”

他字字坚定，态度果决。

此时为了别的女人，不惜承受家法。

可他曾经，也一字一句的说过，林书闻会娶陆怀霜，永生不悔，真心不改。

林母气的让家仆按住他，举起鞭子就要挥打。

我及时进去，拦下了第一鞭。

“嘶......”

林母这一鞭下足了力气，我的胳膊上见了红，透过衣衫。

“怀霜！你为何替这畜生挡鞭！”

林母心疼的上前查看我的情况。

我看着跪在地上呆滞的林书闻，他定定的看着我的伤口，嘴唇颤抖。

我跪了下来。

“伯母，怀霜知道，您是明事理的人，感情之事不可勉强，书闻既然不愿意，我们的婚事，便就此作罢吧。”

“怀霜，你这又是何苦呢？造孽啊......”

林母扶起我，不停的叹气。

林书闻蹭的站起来，眼神复杂的看着我。

“陆怀霜，你别以为这样，你就能挽回我，我厌恶你一副为我付出了很多的样子。”

说完，他便推门跑了出去。

“先上药吧。”

林墨寒在一旁出声，我这才发现，他一直在暗处站着。

林母身旁的丫鬟给我上了药，叮嘱我不要碰水。

丫鬟走后没多久，有人来敲门。

我推开门，四下无人，只有地上，放着一盏精致的兔儿灯。

我想到可能是林书闻送来的，刚想捡起来扔在院外，却看见背面的四个大字——

怀霜平安。

我心一颤，手指紧了紧，终是将灯收进了屋里。

2

我养母是个能力通神的医师，我少时和她学了医术，一直暗中为皇后娘娘配药医治身体。

药材少了一味，我便去买。

没想到在竟在药房里撞上了林书闻和高若若。

“陆姑娘，可否将这味药材让给我，我祖父病重，急需这副药材。”

“我会出十倍的价格买你的，想必这些钱对于陆姑娘来说已是天价了吧。”

高若若一副施舍我的表情，眼底有淡淡的不屑。

药材珍贵稀少，我跑遍了全京城的店铺，只有这家有。

我自然不会让。

可林书闻竟然直接上手来抢。

“你跟她客气什么，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林家的钱，陆怀霜，把药材给若若小姐。”

林书闻颐指气使的对我说着。

我不禁疑惑，这些年为皇后治病，我的吃穿用度都是宫中在管，从未花过他一分钱。

宫中送的好东西，我也一样不落的送到了他的房里。

我的目光扫过高若若身上带着的玉佩。

我伸手去抢，被高若若推了一下，我的后背撞在柜子上，火辣辣的疼。

玉佩应声碎成了两半。

“陆怀霜，你做什么！”

林书闻皱眉训斥我。

“你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，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，比不上若若小姐一根汗毛！”

“林书闻，这是什么？”

我举着玉佩问他。

这分明是我当年给予他的定情信物。

这是养母陆婆婆收养我时赠予我的，我一直视若珍宝。

我怀着满满的爱意转赠于他，没想到再看见，是在别的女人身上。

林书闻的眼神飘忽了，显然是有些心虚的。

可他对我高傲惯了，不知什么是低头。

“你送给我了，我送给谁是我的事，若若看见了说喜欢，我便送给她了。”

“陆怀霜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气！”

高若噗嗤一声笑了，眼神中带着轻蔑。

“陆姑娘，不过是一块玉佩而已，我高家要多少有多少，这块玉材质很一般，不过是看样子新颖，拿来把玩一下罢了。”

“改日我让下人送一箱好的来府上，给陆姑娘挑选。”

“不必了......林书闻，你明明知道，这块玉佩对我来说有多重要......”

我的眼中蒙了水雾，我想眨眼憋回去，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一滴一滴的落下。

“陆怀霜，我真是搞不懂你了，把垃圾当成宝物，我林家没亏待过你吧，你闹够了没有！”

“若若，我们走。”

林书闻的脸上满满的不耐烦，抓起我买的包好的药材拉着高若若就要走。

“等等！”

我连忙起身抓住他的衣袖。

“这药材很重要，我跑了很多家药房，只有这一家有了，你不能带走。”

皇后的病耽误不得，必须按时喝药。

高若若神色变了变，对林书闻流露出莫名的神情，柔柔的笑着。

“书闻，要不还是把药材还给陆姑娘吧，她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，大家好像都觉得我们在为难她呢。”

周围已经围了很多凑热闹的人，很多人认出了我们，开始指指点点。

显然林书闻最讨厌的就是听到陆怀霜是他的救命恩人这种话。

这话无疑让他更炸毛。

他的脸上挂起恶劣的笑，上手掐着我的下巴。

“陆怀霜，没有了你就自己去采啊，你不是很有能耐吗？”

“反正你没爹没妈，从小在外面野惯了，以前你不是也会爬山采草药吗，这对你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。”

“难道在我林家养了几年，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了？”

我呆呆的望着他和高若若离去的背影，手里还攥着碎裂的玉佩。

掌心微微发疼。

以前我上山采药的时候，他都要担心的不行，后来有一次我不小心崴到脚了，他又气又急，再也不许我去上山采草药了。

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宠着我会心疼我的少年，好像慢慢的随风消散掉了，再也找不见了。

3

皇后的药不能停，我只好自己上山去找。

这个时节，那味药材并不多见。

天已经快黑了，我的心越发焦灼，脚步也越来越快。

没有注意到脚下积雪有崩落的征兆。

我一脚没踩的实物，险些掉下山坡。

“小心。”

待我站稳，林墨寒的手臂才缓缓从我腰间离开。

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“阿母见你久未归家，寻你心切，叫我出来找。”

林墨寒捏了捏鼻梁，并不直视我。

我看了看他，又看了看树上。

“趴下！”

我大喊一声，与此同时头顶树上的积雪滑落。

我眼疾手快的扑倒了林墨寒，避免了我们两个人装一兜子雪回去。

“咳咳，你要找什么药材，我帮你。”

他的双手无处安放，只能放在雪面上，被冻得白里透红。

“诶，不用帮忙了，在这里！”

他的头上面不远处，正有一株我要的药材，本来藏在雪中，现在因为趴着，刚好能看见。

我伸手去够，没有注意到身下人面色潮红。

“陆怀霜！”

“啊？怎么了？”

我拿着药材跪坐起身，一脸茫然的看着他。

他很少会严肃的叫我的名字，只有我以前跟着林书闻旷课的时候，他才会叫我的名字严肃的批评我。

“陆怀霜，少跟林书闻混，他不学好。”

每次他教育我，我都会不服气的回应他。

“墨寒大哥，你别这么说书闻，他很好的，我会好好温习功课的。”

见我一脸茫然，他无奈的叹了口气。

“没事，回家。”

跟在林墨寒身后，我好像突然才发现，一直以来我都只有在他面前，才会比较放松。

想着想着，我拉住了他的袖子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他回头问我。

“没事，路滑。”

我回应他。

他突然一把牵住了我的手，我讶然，想要挣脱开，却听他带着淡淡的笑意道:

“别动，这样牵着才能扶稳。”

感觉了一下，好像是有点滑。

我索性任他牵着。

备好药已是深夜，我一如既往到约定地点，可这次来的却不是皇后身边的翠姑娘，而是一个太监。

我见过他一两面，这是皇上身边的人。

“诶呦，陆姑娘，杂家等你一天了，你可算来了，快跟着杂家入宫吧。”

我们走了一条小道进入了皇宫之中。

“钱公公，怎么突然要我入宫？”

我心里不安，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。

“陆姑娘，兹事体大，切莫不要宣传。”

他压低了声音，脚步却迅速一步没停，我在后面跟着，腿都要走断了。

“皇上最近食欲不振，身体日渐消瘦，找了太医来都看不出是什么情况，皇后娘娘说陆姑娘机智聪敏，医术高超，向皇上推荐了你。”

“原来是要为皇上看病。”

我心里放松了些。

到了皇后寝殿，灯火通明。

钱公公通报后，便示意我进去。

我拜见过皇上皇后，将药交给翠姑娘去熬，便搭上了皇上的脉。

“回陛下，您中了和皇后娘娘一样的毒，这是慢性毒，是每天一点计量叠加起来的，请皇上着重查饮食和寝居。”

一份药材两碗汤药，皇上和皇后尽数饮下。

我没多问，做完自己的事情就和钱公公出了宫。

是谁要害皇上和皇后娘娘，并不是我该操心的事，自会有人查明。

我望着深夜的天空，没有一颗星星。

我只担心，战乱要来了。

4

几日后，冰雪消融，边境小国果然再次蠢蠢欲动，各国间来往密切，似有联合之意。

大晟皇帝再次授命林墨寒集结兵马，册封林墨寒为阵国大将军。

待散落各国的暗探传回密令，我方大军便会立即前往边境。

因此，大晟皇后组织各家高门贵女前往灵泽寺为国祈福，保佑大晟将士平安凯旋。

我身为林家养女，名字自然也在花名册上。

大晟皇后叶芷心是个极好的人，她身体虚弱，我一直在暗中替她调养身体。

众女祈福过后，她派身边人寻我，拉着我的手，带我到一边。

“怀霜，你和书闻的事情，我都知道了，这高若若......你有何想法？”

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，那边的女子身姿卓越，面若桃花，鹅黄色的衣裙衬得她似仙娥入凡尘。

“郎才女貌，和林书闻相配，挺好的。”

高若若祈福完，四处看了看，径直走向我和皇后。

她盈盈一拜。

“皇后娘娘，臣女祖父病重，听闻灵泽寺内有一神医在此隐居，臣女想去寻神医求神医出山医治祖父。”

“你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，你便去罢。”

得到了皇后的准许，高若若又是微微低身行礼，走前似有似无的扫了我一眼。

“不怪林书闻动心，此女只应天上有，人间哪得几回闻。”

我笑了笑，做出释然的样子赞叹。

皇后看我如此，只能摇了摇头。

“你这孩子，从来都只道他人好，不顾自己。”

“我......”

我刚想应话，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。

刀剑之声不绝于耳，听的人心慌。

接着一个丫鬟跑进屋里，身上带着多处刀伤，衣服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。

她刚进屋便咽了气摔在地上，脖颈处刀伤深刻，血流成河，死不瞑目。

后面两个侍卫进了屋中。

“禀报皇后娘娘，有敌军包围了灵泽寺，看样子是外塞的人，我们人数不多，撑不了多久。”

此时晟国大军都集结在上京城内，敌军怎会突然袭击灵泽寺？

容不得我多想，屋里屋外尖叫声此起彼伏，甚至有人惊慌失措想要冲出去，被我一把推开了。

“别出去！”

“宋怀霜，你敢推我！”

那女子气急败坏，被身旁的人扶起来了又要朝我扑来。

我不禁皱眉，语气也阴冷了几分。

“外面全都是敌军，想死你就出去。”

女子看着地上丫鬟的尸体，想到我刚才的话，抖了抖身体，缩在一旁不出声了。

和她关系要好的贵女连忙凑过去安慰她。

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细想，透过窗子看向外面，厮杀声越来越小了，我知道外面的活人越来越少，敌军马上就要杀进来了。

“姑，这屋里可有其他出口？”

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。

“大殿西南方是有一条小路，不过颇为曲折，后面都是密林，恐贵女们难走。”

“都这个时候了，还有什么难不难走的。”

我看向皇后叶芷心，询问她的意见。

“既是本宫带大家出来的，本宫定会完整的送你们回家，都跟着僧姑走。”

“皇后娘娘，你也走。”

我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放在她的手上。

“我留下垫后。”

“怀霜，保重。一定要撑到援军来此。”

皇后心知此时犹豫不得，叮嘱我一句后便和侍卫带着一些高门贵女跟随僧姑进入了小道。

陆陆续续的走了一些，后面只剩下我们几人。

我看着大殿里的炉子，想要去搬，试了几次却没有搬动。

这时角落里一个女子站了出来，撸了撸袖子搭了把手。

我们将炉子抵在门上，希望能阻挡一会。

这时，有人在外面疯狂推门。

“放我进去啊，外面有人在杀人！”

是高若若的声音，她的语气颤抖着，似乎很害怕。

“陆怀霜，快放若若进来！”

一个女子冲上来抓着我的手，指甲掐进我的肉里，钻心的疼。

“不行，不能开门，敌军已经杀过来了。”

“陆怀霜！你这个贱人，你就是知道自己的未婚夫爱若若，就想害死若若是不是！外面明明已经没有动静了！”

她狠狠推了我一把，将我推倒在地，随后就去推我们挡门的香火炉子。

“不能开门！”

外面没有动静，才是最大的不安全。

若是援军到来，外面不可能如此安静。

和我一起搬炉子挡门的女子挡在她的面前，却被她扇了一个巴掌。

“高若雨，你也是个贱婢，不过是个庶出的，你想害死你嫡姐不成。”

“茹妹妹，快给我开门啊，敌军......敌军好像已经撤退了......”

高若若还在不断敲门，透过门，她的光影模糊不清。

高若雨半边脸红肿起来，没有拦得住那个女子。

“若若，我马上就给你开门......我......”

待那个女子推开门，迎接她的，却是一柄长刀。

她倒在地上，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。

似乎没想到，她想救的人却害死了她。

“呜呜呜，对不起茹妹妹，对不起......我都是被逼迫的......”

一个满脸胡茬的绑匪劫持着高若若，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扫了一圈，吐了口吐沫在地上大骂道。

“妈的，少了好多娘们，把剩下这些都给我绑了。”

劫匪的目光一直盯着我和高若若来回扫荡，我们被绑的严实，只能乖乖任他摆布。

“瓦登将军，大晟皇后不在其中。”

一个属下辨认了一圈回复他。

“听说林墨寒有个妹妹在这里，在不在其中？”

“在的，她就是林墨寒的妹妹，陆怀霜！”

高若若高声回答他，表情有些幸灾乐祸。

刀刃抵着我的脖颈抬起我的下巴，上面沾满了鲜血。

“你知道你哥都对我们这些小国做了什么吗？陆怀霜是吧？如果你跪在地上给我磕头喊我两声爹，我可以考虑让你活的长久一点。”

他的眼神病态的盯着我，嘴角勾起的笑意渗人。

我直视他，眼里没有半分退缩。

“誓死守护国土，乃我大晟百姓之责。”

“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。”

“想让我屈服于你，做梦！”

“好一个宁为玉碎，不为瓦全。挺有骨气！我看你一会还能不能这么有骨气。”

他气急败坏的踹了我一脚，将我踹到地上，我的五脏六腑都在震荡，接着是一个又一个带着铁腕的拳头锤在我的身上。

鲜血从我的嘴巴耳朵和鼻腔里争先恐后的流出，我的眼前一片模糊，想张嘴却只能吐出一股股的鲜血。

呼吸之间，只有血流翻涌的腥气。

5

在我几乎濒临死亡之际，瓦登的下属前来禀报。

林书闻在外面，提出愿护他们出晟国平安回到外塞，来换瓦登手上的人。

瓦登拽着我的头发，将我从地上拖起来。

他癫狂的笑着，掐着我的下巴，力气之大似要把我的下颚捏碎。

“你是林书闻的未婚妻，她是林书闻的心上人，你说我要是只给他一个选择，他会选谁？”

“让林书闻进来。”

“若若！你没事吧？”

我听到林书闻的声音，努力想睁开眼，却只有猩红一片。

“小子，你只能选一个，陆怀霜还是高家嫡女高若若，选一个吧。”

“怀霜？你们对她做了什么！”

听到林书闻急切的声音，我的内心还是有期待的，期待着林书闻能带我走。

就像我六岁那年，在雪地中努力保护他的时候。

也救我一次吧。

林书闻。

我真的没有力气再抵抗了。

我可能真的要死了。

“对不起，怀霜，我选若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