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江清月慕容怀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娇娇有毒,九皇子宠妻上瘾无删减全文》,由网络作家“长风绕青枝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大鄢二十一年,冬至,天骤寒。京都得见二十年一遇的苍茫大雪,凌乱无章的打砸声充斥于江府上下。偏僻的杂院还未被波及,墙角处开了个一尺宽的洞,五岁的江清月身着桃红小袄,裙摆绣金丝桃花,此时正被嬷嬷推搡着往那洞里硬塞。“放开我!我不走!我要和爹爹娘亲在一起!”“小姐快走吧!老爷和夫人今日只怕凶多吉少了,大少爷也生死未卜,江家总要保住条血脉!”“我不!我要爹爹和娘亲!我要兄长!”杂院门口已经传来凌乱的兵靴声,嬷嬷顾不上那么多,用力将小丫头推了出去。江清月哭着回过身,洞被一口闷黑的水缸堵得严严实实,娇嫩玉润的小手被石子擦破,渗出点点血迹的掌心伴着哽咽,用力拍打在坚硬的缸面上。一墙之隔,府里的人在洞口缝隙处塞了几把杂草,而后没了动静。江府前堂,江...
京都得见二十年一遇的苍茫大雪,凌乱无章的打砸声充斥于江府上下。
偏僻的杂院还未被波及,墙角处开了个一尺宽的洞,五岁的江清月身着桃红小袄,裙摆绣金丝桃花,此时正被嬷嬷推搡着往那洞里硬塞。
“放开我!我不走!我要和爹爹娘亲在一起!”
“小姐快走吧!老爷和夫人今日只怕凶多吉少了,大少爷也生死未卜,江家总要保住条血脉!”
“我不!我要爹爹和娘亲!我要兄长!”
杂院门口已经传来凌乱的兵靴声,嬷嬷顾不上那么多,用力将小丫头推了出去。
江清月哭着回过身,洞被一口闷黑的水缸堵得严严实实,娇嫩玉润的小手被石子擦破,渗出点点血迹的掌心伴着哽咽,用力拍打在坚硬的缸面上。
一墙之隔,府里的人在洞口缝隙处塞了几把杂草,而后没了动静。
江府前堂,江滁手捧乌纱帽身着官服长袍,端居天井之下,江夫人着一身诰命锦衫,手捧七珠诰命头冠立于江滁身旁。
漫天大雪盖在这对夫妻肩头,冤屈压得两人就算竭力也再无法挺直脊梁。
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:
从一品户部尚书江滁,贪污军饷,延误粮草,买卖官职,私印铜钱,借公充私。
正三品骁骑前锋江淮晏,通敌叛国,意指谋反。
二人罪涉当诛,圣上痛愤,下令江府上下皆腰斩庭内!即刻行刑,钦此——”
伴着天色昏暗,宣旨的尖细声落,府门被官兵从内阖上,沉重的呜嗡过后,惨呼声四起。
不知是谁手起刀落,前堂中央端坐的江滁夫妻二人双双倒地。
溅起三尺的血霎然落下,乌纱官帽和诰命头冠砸落血泊,被慌乱逃窜的下人们两三脚踏得不成样子。
天色染了墨转昏为夜,官兵们举着火把涌入西墙内的杂院。
堵在洞口的水缸被砸碎,墙外,江清月惊慌失措地爬起身。
“大人!杂院西墙有个被堵上的狗洞!”
“大人!刚刚杂院东墙头有个抱着孩子的嬷嬷想翻出去,不过一大一小都摔死了。”
官兵们粗犷的叫嚷声越过江府的墙,传进西墙府外的小巷。
巷尾的杂物堆后,江清月躲在满是倒刺的木材和碎裂的锅碗瓢盆里,捂着耳朵把头埋进膝盖,浑身打着哆嗦,小手抓紧了自己的头发。
“爹爹,娘亲......兄长,阿月害怕......”
“派几个人出去看看,休要留下半条江家余孽!”
几道兵靴渐渐走远,踏在雪上咯吱作响。
江清月藏在昏暗的巷道,双手用力捂着嘴,清泪滑落腮边。
巷尾狭窄的街口不知何时停了辆不起眼的马车,厚绒帘子掀开一角,慕容怀稚嫩的面庞带着不合年纪的沉稳。
身后忽然传来马蹄悉索声,江清月猛然惊恐回头,一眼撞进那双皓月当辉的瑞凤眸。
江清月怔了一瞬。
她曾在宫宴上见过他。
顾不上一身血污,江清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,跌跌撞撞地扑到马车窗棂下。
“九皇子哥哥,求你救救我!救救我爹爹和娘亲吧!”
这称呼使得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眸微闪了一瞬,继而盯着那抹桃红的身影,浮现几分动摇。
江清月两只小手合十,星星点点的血痕遍布白皙娇嫩的手心手背。
“求求你了,九皇子哥哥......”
马车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,氤氲的暖意被涌进来的风雪吹得七零八落。
宋少傅自帘子缝扫了一眼那颤颤巍巍的小丫头,很快便收回眼神摇了摇头。
“子谦,为师教你处世的第一条就是莫要多管闲事。”
慕容怀掀着帘子的手一僵,庄肃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纠结。
江清月看出他的犹豫,眼神更加可怜了几分。
恰逢此时身后的小巷的拐角后,传来渐行渐近的兵靴踏雪声。
江清月急得杏眸直冒泪花,用力踮起脚尖,小手费劲地扒在马车的窗棂上。
“九皇子哥哥你最好了,求求你救救我吧,我吃得少还懂事,我还会写字会研墨,我......”
慕容怀抬头扫了眼巷口,面不改色地将窗帘放下。
江清月心底一凉,扒着窗棂的小手微微发颤,冻得发青的唇瓣开开合合,嗓中却如堵了团棉絮般无声难言。
窗帘垂下,马车前的门帘掀开。
“安伯,将她抱上车来吧。”
风雪越飘越密,寒意将要把江清月完全冻僵前,她被安伯如干枯树皮般粗糙的手抱上了马车。
马蹄声细碎轻巧,藏在雪落扑簌声里渐渐走远。
留下的马蹄印和车辙很快被苍茫大雪所掩盖,不见半点痕迹。
江清月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,染上冻疮的小手抱着膝盖,低着头轻轻往冻僵的手心里哈气。
慕容怀倒了杯温热的姜茶递过去,江清月先是害怕地躲了一下,而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过。
“阿月多谢九皇子殿下救命之恩,此下阿月无以为报,愿为九皇子殿下尽犬马之劳,恳请殿下收留阿月......”
声音里还带着哭腔,小姑娘眼睫还湿着,目光怯生生的,却又充满了希冀地望着他。
慕容怀木着一张脸,故作威严的握拳掩在嘴前咳了一声。
“救你一程罢了,你怎的还赖上我了?”
江清月小嘴一扁,眨眼泪光便浮出眼底。
“九皇子哥哥......”
慕容怀转开视线,耳尖微红,神色不自然地看向自始至终不见发话的宋少傅。
“师傅......”
两个小家伙如出一辙的语气,倒叫宋少傅嗤笑一声:“人是你救的,处理不了倒是想起为师了?”
“您说过,江大人并非贪污之人。”
宋少傅欲要倒茶的动作一顿,没好气地瞅了对面的小大人一眼。
慕容怀装没看到,斟了一杯茶恭敬放在宋少傅面前。
“朝中不少人都说,江大人两袖清风堪称朝内仅有的纯臣。”
茶杯喀嗒一声,落在宋少傅面前的几案上。
“子谦记得您先前说,此生若是无妻也罢,但——”
慕容怀说着,瞥见江清月皱着鼻子小口咽姜茶的小表情,难得牵起唇角。
“她看着倒是个乖觉的。”
话音落下,宋少傅打眼认真瞧了瞧缩在角落里的江清月。
小丫头捧着茶杯可怜兮兮地抿着小嘴,泪水打湿了的交绣花纹的衣襟,一身精致的袄裙因钻狗洞此时灰扑扑的,还勾破了丝线,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一片,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害怕,看起来狼狈不堪。
思量许久,末了宋少傅一声叹息:“子谦,日后可莫要再这般心善了。”
“你生于皇室,任何良好的品性都会害了你。”
江清月提起精神,小心翼翼地揣度着宋少傅的神色,被发现后慌慌张张地垂下脑袋。
宋少傅打量着江清月,得了趣般轻声一笑。
“也罢,这丫头瞧着确实讨喜。”
四周一静,蒋青雪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。
若慕容怀的腿当真治好了,那他身侧还常伴着一个深得太后喜爱的江清月,九皇子定然会一跃成为夺嫡党争中十分强劲的一个。
那治好慕容怀的她......
“九殿下留步!”
蒋青雪连忙朝已经走远的慕容怀喊道:“青雪也只是相救之心急切了几分,其实治疗之法我也还没琢磨透......”
“哦?青雪姑娘还打算继续琢磨?”
蒋青雪身子一僵,四皇子不知何时已经贴上了她身后。
喷吐的气息打在她脖颈裸露的肌肤上,阴冷感如毒蛇吐着芯子般,一点点盘踞全身,仿佛被掐住了咽喉说不出半个字。
慕容怀侧身,望着被四皇子掣肘在身前的蒋青雪,又望向其后那些看热闹的夫人小姐,一怀光风霁月却又静晦无波。
“这些蒋姑娘不必说与我,毕竟,现在这样就挺好的。”
慕容怀笑的坦然,有几分孱弱。
引得不少正是怀春年纪的姑娘为之心颤。
“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腿疾所在,早就忘了奔跑是什么滋味。”
“我也不想再记起健步如飞是何种感受,蒋姑娘莫要将我置于危险的境地。”
慕容怀只是遥遥立在那,一身的支离破碎感足以引得众人为之心软。
话中的意思无非是他并无夺嫡的心思,就连最后的抬眸,眼神中都带着几分避之不及。
慕容怀于人前的伪装早已信手拈来,此时看去妥妥一个心无大志只求安稳度日的可怜皇子一枚。
六皇子冷哼:“算他识相。”
几位皇子对慕容怀皆瞧不起,轻蔑中带着优越的不屑。
“身为皇子却这般窝囊,我若是九哥早无颜活在这世上了。”
慕容怀目光转向最后面的十皇子,笑容收敛了几分:“那十弟可切记保护好自己的双腿。”
“这就不劳九哥费心了。”十皇子昂着头挑衅。
慕容怀敛眸转身,目光骤然晦暗阴冷。
宫中小径错综复杂,缓步行至一处偏僻宫殿后汪玄策从拐角走出,迎上前低声行礼。
“九殿下。”
“可都安排好了?”
汪玄策颔首,略带了些犹豫:“您当真这般纵容江姑娘?”
慕容怀低头,一枚柳叶编制的小锦鲤躺在掌心。
这是江清月进宫路上为打发时间随手编的,被太后叫走时,悄悄塞进了他手里。
“她想如何就如何,就算是在皇宫,我也护得住。”
汪玄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,随后默声退下。
慕容怀站在原地静立了片刻,而后转身往宫宴大殿走,掌心小心翼翼地握着那条柳叶锦鲤,指尖在叶棱纹路上轻轻摩挲。
苦夏时节就算日头偏西也燥热依旧,石砖路上半点风都没有。
孤身一人的影子随着昏黄的余晖落在漫长的红墙上,衣玦飘然中透着无端的死寂。
“九皇子殿下!”
两个小太监抱着富丽的华盖,一个年长的太监举着长柄团扇,三人气喘吁吁地小跑着到慕容怀跟前。
“见过九皇子殿下,奴才等人是寿康宫来的,太后娘娘遣奴才来接您。”
慕容怀原有些死气沉沉的眉宇,瞬间如沐春风。
“是清月?”
“正是。”回话的太监笑眯眯的,“江姑娘跟太后娘娘说了好一通软和话,真真是惦记着您呐。”
慕容怀继续往前走,嘴角细微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。
“那是自然,只是辛苦几位公公了。”
为首的太监连忙躬下身:“九殿下您这可就折煞奴才了,上回若不是江姑娘心善赐药,奴才这嗓子怕是都得咳废喽!这恩情奴才在心里记着呐。”
慕容怀握着柳叶锦鲤,莞尔侧目,“清月举手之劳,想必也嘱咐过公公莫要放在心上。”
太监笑呵呵地点头没再吭声,但心里记得更加牢靠的。
这偌大的皇宫吃人,他们这群蝼蚁的命比草贱。
太医院那群眼高于顶的本就瞧不起他们这群没根的,就连药童都不屑给个眼神,手里若是没大把银子,生了病只有等死的份。
宫女太监中可不止他一人受过江姑娘的恩惠。
这般想着,太监手中的长柄团扇使得更上心了。
——
宴近开席,文武百官携家眷赴大殿入席。
后宫除太后和皇后,其余嫔妃也于此时一并落座。
“此次宴会大公主又不出席?”
“大公主的生母安嫔娘娘病了,大公主说是无心参宴。”
有人往后宫嫔妃处一瞧,果然不见安嫔。
“一个梅妃日日病着也就算了,怎么安嫔也病了?”
“不止呢,你瞧贤妃面色也不大好。”
“后宫这是怎么了?”
“暗流涌动,今日宴席上的好戏只怕少不了。”
窃窃私语声中,太监扬声唱诺。
“太后驾到——”
“皇上驾到——皇后驾到——”
众人纷纷噤声起身行礼,有人眼尖地发现了跟在太后身后一并入席的江清月。
江清月行过礼从人群后稍微探出头来,小心寻着慕容怀的身影,望见他几案上那条小巧的柳叶锦鲤后,笑意染上眉梢。
本想悄摸从人群后绕路,往慕容怀那边走,结果刚迈步子就被太后给叫住了。
“清月,你与哀家坐近些。”
文武百官都注意着殿中高位的动向,见此不少心有城府的官员,也开始打量起这个正所谓深受太后喜爱的江清月。
“皇祖母~”江清月摇着太后的宽袖,十分娴熟地撒娇:“清月等开了席就只顾着吃了,怕您嫌弃清月的吃相,所以想挨着容怀哥哥坐......”
“清月,听皇祖母的话。”
慕容怀带着几分斥责的语气传来。
江清月回头,半响笑着应了声好,坐在了离太后最近的公主席上。
太后轻哼一声,江清月连忙讨好道:“清月这不是怕惹皇祖母嫌嘛。”
“你在哀家宫中时,左手点心右手果饮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?这宴席上人多了,你倒是知道顾忌了?”
江清月小女儿作态的撅嘴,惹得太后与皇上一并开怀大笑。
“江丫头能哄得母后日日开心,朕甚是欣慰,想来从未赏过你什么,今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?”
约莫一盏茶的功夫,汪玄策单手持缰纵马行出蒋府,另一只手抱着一个两拳宽的长方匣子,训练有素的御龙卫整整齐齐跟在其后。
队伍的末尾,衣着凌乱的蒋韦山哆哆嗦嗦地将汪玄策送出来。
江清月倚在马车窗边,还看到蒋青雪被蒋夫人拽着,满脸焦急地伸手朝向汪玄策手里的匣子。
“小姐,火茸酥饼做好了。”
江清月回头,见云生从门帘缝推进来一个食盒,立马端过来放在茶几上。
食盒摆在面前,江清月也不急着吃。
两只手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,满眼期待地看向对面的慕容怀。
“容怀哥哥,咱们现在去哪呀?”
慕容怀手中的书缓缓翻过一页,“父皇让我去御龙衙练练胆子,阿月陪哥哥去,好不好?”
江清月欣然点头,缓缓掀开还带着温热的食盒盖子。
慕容怀抬眸扫了一眼她的动作,将那杯提前倒好的清茶往前一推。
“等一会儿再吃,小心烫。”
“知道知道。”
马车外,汪玄策纵马领在前面开路,御龙卫左右紧紧护在马车两侧。
车驾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蒋府门前经过,蒋韦山把马车上九皇子府的标识看得真真切切。
晚上弄出这么大排场,周围不少百姓都凑着门缝扒着墙头。
一见御龙卫靠近,嗖一下缩回脑袋,等御龙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走远,又纷纷探出头来看蒋府的热闹。
“蒋府犯事了?”
“御龙卫都来了,肯定的啊!”
“别看了别看了,小心一会儿御龙卫过来把你给砍了!”
“中间御龙卫护着的那辆马车是哪家的啊?”
“九、皇、子。九皇子是哪个?没印象啊。”
“诶呀,就是那个残废。不过御龙卫怎么这么大阵仗护着他啊?”
“你们小声点吧,人家可是御龙卫督主!”
——
御龙衙位于皇城正东处,从地面上看,也不过一栋七进七出的大院落。
但实际的御龙衙建在地下,是座足有三层的小型地宫。
地下宫殿内各处耳房错落有致乱中无序,其中机关数不胜数。
寻常人若贸然进入,十步之内必会迷失方向。
马车驶入院落后,江清月先一步走下马车,看着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宅院,眼神有几分迟疑。
“上回是哪面墙来着?”
“你上回来时敲的那面墙,已经拆掉了。”
慕容怀下了马车,步伐稳健地走到江清月身后。
臂弯挂着的那件披风又落在了江清月肩头,且不容置喙地又一次把系带打了个络结。
江清月刚刚吃酥饼吃得额头上有了细汗,此时正是闷热的时候,手指不情愿地摆弄了一下络结,而后被慕容怀轻轻拍掉。
“好好穿着,地宫下面冷,待会进去了兜帽也得带上。”
江清月瞧了眼慕容怀严肃的神色,只好乖乖点头.
汪玄策率先上前敲了敲左手边的墙,待等了片刻后又敲了敲中间墙壁的一块空心砖,细微的铁索滚动声从地下传来,右边的墙口从中间裂开,显露出延伸向地下的一条阶梯通道。
两名御龙卫举着火把先一步走下阶梯,墙壁上的火把被一一点燃。
江清月跟在慕容怀身后往下走,脚刚落到第一层的栅栏门口时,就被迎面扑来的一阵阴风吹得打了个喷嚏。
“还是冷了?”
慕容怀飞快转过身将她圈在双臂之间,挡住身后通道内吹来的冷风的同时,一边接过云生递来的一件略薄的大氅给她披上。
“这件大氅是平日我下寒狱时偶尔会穿的,你先将就着。”
这回都不用慕容怀提醒,江清月自己就裹紧了大氅把脸缩进了绒毛里。
“不将就不将就,只是,容怀哥哥你不冷吗?”
慕容怀摇头,摊开掌心眼神示意了一下。
江清月冰凉的手指往他的掌心一触,感觉到指尖暖和的温度后,哆嗦着又缩回了大氅里。
“兴许是我最近贪凉了些......”
江清月小声嘀咕完,就见慕容怀意味深长的目光。
“不许断我糖水,大不了我少喝点就是了。”
慕容怀今日再次没忍住,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:“嗯,不断你糖水,减你几副冰鉴罢了。”
江清月没敢再驳这话,毕竟日后秋凉了确实不能日日用冰贪凉。
往前走着的功夫,江清月打量了一眼慕容怀照常行走的双腿。
“容怀哥哥,他们走得不快吗?”
周围几名御龙卫瞬间脚步一顿,身前领路的汪玄策轻咳一声:“小姐,是属下一时不察。”
江清月不悦地颦起眉:“平日里你们慢些,我怕容怀哥哥腿痛。”
汪玄策及四周的御龙卫连忙拱手:“是,小姐。”
慕容怀全程在一旁瞧着,待小姑娘说完,直接拽起人往前走。
“放心,哥哥心中有数。”
江清月心中还有些担忧,但听此也不再多说。
只是忽略了慕容怀嘴角噙着的那抹似有若无的笑,也没看见汪玄策和另外几名御龙卫怪异的神色。
地宫里七拐八拐,最后停在了一处木门紧锁的石室前。
御龙卫将门打开,给屋中掌起数盏烛灯,待屋中亮如白昼才重新退出来。
江清月探了一眼石室内的情形,而后朝慕容怀甜甜一笑。
“容怀哥哥,若是吕大人今日死了,圣上可会怪罪你?”
慕容怀知她话中未尽的意思,自然也看得出,此时她的笑有多么的勉强和隐忍。
“阿月,记住哥哥的话,你只管随心所欲。”
“不过是一个吕大人,你今日就算是将吏部尚书府的人都杀了,哥哥亦能让父皇无话可说。”
江清月面上强撑出来的假笑一僵,继而嘴角缓缓松垮下来,最后哼出一声哭腔:“容怀哥哥......”
“嗯,我在外面等你出来,那些刑具你小心些用,别伤到自己。”
“有事就喊云生,我让他和另外两个御龙卫守在门口。”
仔细交代完,慕容怀松开了江清月的手,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转身离开。
他知道江清月不愿被自己看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。
他会给足她所需的空间,等她收拾好心情,然后再把那个会只对他展露欢欣笑颜的小姑娘领回家。
慕容怀将她眼神里蔓延着的恶毒尽收眼底,指尖烦躁地一再攒动。
“九弟在想什么?”
“在想如何把某人的眼珠子剜出来,送给七哥做生辰礼。”
七皇子顺着慕容怀的目光看去,意味不明地笑道:“九弟这些年腿疾未愈,不成想还患上了癔症。”
慕容怀回头,两人交谈皆压低了声音,无旁人听见。
“七哥的癔症倒是这些年从未好过,不该你肖想的人,你孔雀开屏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。”
七皇子闻言面色一僵,抬手按在慕容怀肩上施压:“清月姑且还没看到我的好,而你,一个残废,就算父皇给你一个御龙卫督主的名头挂着,你也照旧是个残废。”
说完七皇子直起身,眼中满是不屑,余下的这句更没压着声量。
“她就算现在亲近你,有朝一日也是要嫁人的。”
六皇子拎着江清月丢下的鱼食兜,往湖中边洒边习惯性地搭腔:“九弟又开始做梦了?”
“江清月总不能嫁给你这个残废吧?”
“快醒醒,哈哈哈哈哈。”
几位皇子哄然大笑,岸边还未散去的众人有些懵然。
在场中也就最小的十皇子还未及冠,可这以多欺少言语羞辱的场面远远看去,除了端坐正中神色淡然的九皇子,其余几位皇子竟看上去十分稚迂可笑。
慕容怀品着茶,对几个皇兄弟讥讽的笑声充耳不闻。
修长的指骨缓缓挪动,略带薄茧的指尖盘转着一枚圆润的棋子。
倏然,一道破空声滑过众人耳畔,几位皇子的嘲笑声戛然而止。
六皇子手中的鱼食兜面赫然破开一个洞,兜中的鱼食哗啦啦落向湖面,涌上来的锦鲤发疯般夺食,原本平静的太液池一角被搅动的格外混乱。
“你找死!”
六皇子一把甩开空掉的食兜冲到水亭中央,用力攥起慕容怀的衣襟将人拽起来。
“六皇子这是?”
“天啊,六皇子脾气暴躁原来是真的?”
岸边传来惊呼,六皇子猛地回过神,一把将慕容怀甩开。
“咳咳......”
慕容怀扶着水亭的围栏,一副病弱强撑之态闷咳两声。
“九弟还使上这种手段了?”
慕容怀背对岸边,缓缓抬头:“什么手段?当众残害手足的手段吗?”
“你别血口喷人!”
六皇子挥着沙包大的拳头又要往前冲,被十皇子连忙拦下:“六哥!别中了他的计!”
慕容怀掸了两下被六皇子拽皱的衣襟,低笑道:“年初春猎时父皇就说六哥射箭眼神不太好,大半年过去,六哥眼睛还没医好也就罢了,不成想性子也越发跋扈。”
年初春猎,六皇子连只鸟都没猎回来。
被皇帝训了一句眼神不好射艺不精,此事还成了当时近半个月的笑料,后来在酒楼听到有富家子弟借此事背后嘲讽,六皇子将人揍了一顿,又落人秉性跋扈的口实。
这话摆明了往六皇子肺管子上扎。
“我就算射艺不精,那也比你这个上不去马拉不起弓,跑不得跳不得的残废要强!”
“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,能不能让我听点新花样?”
慕容怀微微偏头,一向风轻云淡的神色忽然露出明显的嘲弄。
“还是说这些年过去,你们就半点长进都没有?”
“行了,都少说两句,让外人看笑话也不嫌丢人。”七皇子唰地一声甩开折扇,与慕容怀隔空相视:“九弟向来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,今日却反常得很。”
“七哥有时间关心我,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后院。正妃都还没影子通房却已有身孕,等传进父皇耳中,贤妃娘娘怕是又有的忙了。”
其余几人惊异地朝七皇子看去,见他表情有几分崩坏便知确有此事了。
耳边没了江清月的动静,慕容怀也没了兴致赏荷,打算重新寻个清净地方。
顶着所有人的目光,慕容怀面色平静地一步步走向岸边。
自从腿伤了后,他便鲜少现于人前。
若不得不走,也会尽量避人耳目。
毕竟走起来旁人三步他一步,且还需极力控制才会不显得踉跄,这般境况下若江清月走在他身边,他不愿小姑娘被众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。
倘若只有他自己被审视,他倒是无所谓。
亦如现在,哪怕被无数人盯着脚下的步伐他也不在意。
临近岸边的木阶时,慕容怀扫了眼堵在路中央的人停下脚步。
“蒋姑娘有事?”
蒋青雪堵在台阶下仰着头,扭捏地行了个礼:“青雪确实有点事想说与九殿下听。”
慕容怀看她矫揉造作地低头又抬头,下意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。
明明江清月在他面前也是个喜欢作死的小戏精。
但他从未觉得江清月的一颦一笑有异。
反倒是面前这位,他看了莫名反胃。
“青雪近来得了一本有关治疗腿伤的古籍,琢磨一二后,想给九殿下尝试医治一下,不知可否......”
“否。”
“啊?九殿下您说什么?”
慕容怀拧着眉心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:“本殿说否。”
蒋青雪脸上的娇羞瞬间僵化,紧接着变为尬尴挂在强撑的嘴角。
“这么多年过去江小姐也没能给您医好,您何不让青雪尝试一下?万一,青雪能医好呢?”
岸边原本看完了皇子大戏的众人都准备走了,听到这动静又不约而同的回头。
“本殿并无值得你费心的东西。”
蒋青雪不甘地咬牙,“青雪只是医者仁心,不忍看九皇子殿下饱受苦痛,青雪只是想让九皇子殿下的腿恢复如初,除此之外青雪别无所求。”
话音一落,聒噪的讥讽再次响起。
“让她试试呗,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重新坐回轮椅嘛,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就是!也不知皇弟儿时的轮椅还能不能用?”
“怕是早就散架了吧?哈哈哈哈。”
慕容怀垂下眼帘,掩去眸中寒光。
“蒋小姐当真别无所求?”
蒋青雪一听,真切地连连点头。
慕容怀蓦然勾唇,温润如玉的轻笑惊了蒋青雪的心,可薄唇吐出的话让她瞬间如坠冰窖。
“哪怕会激怒太后,成为众皇子的眼中钉,蒋小姐也绝不后悔?”
此话一出,大殿鸦雀无声。
当今圣上金口玉言鲜少问赏,江清月不过三言两语竟得皇帝当众行赏,其中意味越发引众人揣测。
这个来路不明的姑娘被捧在如此之高的位置,只怕是太后或皇上放出的某种讯号。
大殿上静了两息。
江清月袖中手指微微蜷缩,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和酸涩,迎着众人的目光落落大方地走到殿中央行了跪拜大礼。
“回陛下,清月能为皇祖母开怀心绪已是荣幸,万不敢拿乔讨赏。”
皇帝看着殿中央恭恭敬敬的江清月,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也罢,你跟在母后身边已有数年,又是开解母后心绪,又是为母后的头疾尽心尽力且颇有成效,朕再不行赏已是说不过去了。”
“今日正好借夏荷宴吉日,册封你为郡主,赐封号......”
皇帝不知为何,开始仔细打量起江清月的眉眼。
隐约之中的一丝熟悉使得他短暂的失神片刻,经太后轻咳一声,这才恍然回过神来。
“江丫头,你是从江南来的?”
江清月视线垂在泛光的墨石玉砖上,声音清脆地答道:“回陛下,清月是儿时在江南凝城,得少傅大人施救后带到京城的。”
皇帝目光中带着几丝追忆,心不在焉地一挥手。
“那便赐封号凝安,赐居城北长乐府,改日朕再亲自给你题一副匾额。”
满堂哗然中,江清月俯身谢恩。
重回坐席时,江清月怔然地低下头,衣袖被攥得濡湿皱巴,掌心几颗泛红的月牙隐隐冒着血丝。
“凝安郡主,开席了。”
邻桌传来低声的提醒,江清月反应过来迅速端起桌上的果饮,跟着皇帝举杯同贺夏荷宴开席。
待放下杯盏,江清月向邻桌投去感激的目光。
“多谢五公主殿下,清月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,多亏了您的提醒这才没出岔子。”
五公主微笑着摇摇头,倒也没有想要交谈的想法。
宴席一开,歌舞升平。
熙熙攘攘中,江清月朝慕容怀望去。
眼底的茫然交织着痛苦的挣扎,望得慕容怀心头一颤。
“别怕。”
无声的口型江清月一眼便知,浮躁的心瞬间有了落定之处。
“凝安郡主与九弟的感情真好。”
一旁向来少言寡语的五公主忽然开口,江清月视线一转,正好对上太后隐隐不悦的目光。
江清月婉婉一笑:“我来京城前的记忆已经模糊到所剩无几了,也算是自幼便跟在容怀哥哥身边长大的,有些依赖实属正常。”
五公主朝江清月举起杯盏笑道:“那等凝安郡主搬离九皇子府时,心中怕是要好生不舍了。”
江清月清晰地感觉到,五公主在说完这句话后,高位之上的太后皇帝和皇后都朝她侧目而来。
这句话不好答。
但更不能不答。
“多年来的相处,我早已将容怀哥哥当作亲兄长看待。”
“清月在京城的亲人除了少傅大人,便也只有容怀哥哥能......能背我出府了。”
两句话砸入慕容怀的心底。
望着小姑娘垂眸娇羞的神色,慕容怀心口仿若被一记重锤砸了个七零八落,闷热的夏夜心口却直灌凛冬寒风。
女子出嫁时,若家有兄长,便由兄长背着送入花轿。
原来清月,真的只将他当作兄长。
慕容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苦涩随辛辣的酒液割喉入肺,此后再没飘去半分视线。
酒过三巡,舞姬退场,宴席迎来了第一出戏。
蒋青雪婷婷袅袅地走到殿中央,行礼后开口:“臣女蒋青雪参见陛下,参见太后娘娘,皇后娘娘。”
高堂之上皇帝问道:“你是谁家的姑娘?”
“回陛下,家父户部侍郎蒋韦山。”
随着答话声,席上躬身走出来一官员略带慌张地行礼答道:“回陛下,小女,小女她......”
别说皇上不知蒋青雪为何意了。
他这个当爹的都不知道自家女儿忽然之间要搞什么幺蛾子。
见蒋韦山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,帝后二人心中都多少有数。
今日只怕是这小姑娘自己要出风头。
“夏荷宴正酣之时,你打断宴会突然走出来,可是有什么急事要说?”
皇后开口即定罪,众人皆看好戏般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蒋韦山。
蒋青雪自然听出了皇后语气中的不悦,可开弓没有回头箭,事已至此万没有退缩的道理。
“回皇后娘娘,臣女近日得了本治疗头疾的古籍,想尝试给太后娘娘诊治。”
殿中再起哗然,无数道目光在蒋青雪,江清月和太后三人的脸上来回品味。
谁不知太后这些年的身子一直都是江清月负责的。
人家前头刚册封郡主,这紧接着又冒出来一个毛遂自荐的,该说这蒋家姑娘是真不知天高地厚。
太后一脸威严看不出多余的神色,帝后二人则皆被勾起兴趣。
江清月则好似没听到一般,专心致志地跟几案上肥硕的螃蟹较劲。
“青雪你简直胡闹!还不快回来!”
蒋夫人连忙站出来,一边拽着蒋青雪跪下,一边磕头连连喊道:“陛下恕罪!青雪前几日从自称医圣的一个江湖郎中那得了几本古籍,自己琢磨了几日就......”
“她这半瓶子醋的技艺,断然无法跟江小姐相提并论!”
“这丫头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,因为惦念太后娘娘鹤体心切,这才贸然开口。”
说着就打了蒋青雪胳膊上不轻不重的一巴掌:“你这孩子真是分不出轻重!太后娘娘自有江小姐诊治,啊不!是凝安郡主!哪里轮得上你!”
“臣妇愿将古籍献给太后娘娘,献给凝安郡主,还望凝安郡主不要把青雪的冒犯,放在心上......”
一连串的声泪俱下,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。
不仅把蒋青雪乃至蒋家尽力往外摘。
还把江清月捧到了不上不下,十分膈应的位置。
蒋家夫人的临场反应确实好手段。
蒋青雪被拽着极不情愿地低头跪下,手指用力揪着衣摆上的绣花。
太后被江清月治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好利索,可见江清月定然也是个医术不精的半吊子!
凭什么她就如此轻而易举的被册封为郡主!
嫉妒在蒋青雪心中蔓延疯长,可反观深陷口诛漩涡的江清月却十分自在。
甚至对大殿上的声音充耳不闻,还在抿着小嘴用力地跟螃蟹较劲。
撬半天撬不开,末了还失落地瞅了太后一眼。
太后见她那副只知道吃的模样就来气,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。
“莲秋,你去帮她把螃蟹开了,顺便问问,她除了吃不到嘴里时会找哀家,余下可还有旁的事跟哀家说没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