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点了点头。

绘画老师无奈叹了一口气，随后转身去拿了一支画笔，递给了陈言。

“那你就用老师这支画笔练习吧。”

随后绘画老师没再理会陈言，转身离去。

陈言找了个位置慢慢坐了下来，看着面前年轻的双手，又摸了摸滑嫩的脸庞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体是年轻时候的身体，强壮有力。

接着，他拿起了画笔。

画笔普普通通，看起来和正常的画笔没有什么区别。

绘画老师坐在最前面，看着台下的全部学生，清了清嗓子，大声喊道：

“今天的练习题目是《你此刻最想见的人》”

老师刚说完题目，台下学生们便热闹起来，纷纷讨论着这是个什么题目，交流着各自的看法想法。

陈言深思了起来，自己此刻最想见的人？

自己最想见谁呢？是那早就逝世连面孔都快忘却的父母？是那些死的死病的病的好友？是自己那工作忙碌不能抽空见面的儿子儿媳？怕都不是。

自己最想见的，应该是那二十几年前去世的妻子，他的老伴了。

她的面孔常常在陈言的脑海浮现，哪怕二十几年过去，陈言还是没能忘记她的一颦一笑。

那是他的一生挚爱，哪怕在她逝世的二十几年间，陈言也未曾找过下一任老伴，宁肯这样孤孤单单一个人过下半辈子。

他闭上眼睛，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忆着他妻子的每一副面容，她的笑、她的撒娇、她的难过、她的脸、她的手、她的身子、她的腿、她的脚、她那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，她的每一寸肌肤。

陈言太了解他的妻子了，妻子的每一寸肌肤都在他脑中留下挥之不去的记忆，他仔细闻了闻，仿佛还能闻到妻子身上的体香。

于是，他开始动笔画起来。

他抬笔，先是在画纸上勾勒出妻子的大致轮廓，随后将她的五官，将她的
子说说话，想对他妻子说声对不起。

他们后来有了孩子，家更像家了，他们终于拥有了一个亲人。那天他们轮番抱着孩子，不停亲吻着孩子粉嘟嘟的脸蛋。

男孩儿对女孩儿说，我好幸福，遇到了你，还给我生下一个大胖小子。

女孩儿笑得合不拢嘴，一直笑着。

陈言已经记不清自己用了多少个碳原子氮原子氧原子氢原子磷原子，记不清自己画出了多少个氨基酸，记不清自己构建了多少细胞。

他清楚地构建着他妻子的器官，现在的他已经能做到一挥手就是上百万上千万个原子或分子，可这对于人体细胞来说，却是微不足道的。

陈言的黑发中渐渐掺杂着白发。

可是后来的某一天，女孩儿教书的那间教室发生了一场火灾。

男孩儿接到学校里的电话，直接放下工作前往学校。

五六岁的记忆再次像乌云一般充斥他的大脑，挥之不去。

他哭得喊大声，边开车边哭，车速飞快，他与救护车和消防员一同赶往学校。

消防员正准备如何快速灭火时，男孩儿已经冲了进去。

五六岁时的他无法冲进去，他遗憾了大半辈子，而如今四十几岁的他毅然冲进了火焰黑烟中。

他的眼睛被黑烟熏得睁不开，他猛地咳嗽，用手摸着向前走着。

心灵被乌云蒙住，眼睛也被黑烟熏住。

他绝望地想哭，可他怕，他怕如果他妻子听见他的哭声，是不是会更绝望？

他大声喊着他妻子的名字，回应他的是无尽的哭嚎声，他听不清他妻子的声音是否也在其中。

消防人员赶来抱住了他，把他往外面拖去，避免他继续深入火堆中。

他挣扎着落泪，仅有的理智也只是紧紧握了握消防员的手，像三十多年前一样，哭着对他们说：“救救我的爸爸妈妈！”

“救救我的妻子！”

他儿子也来了，跪在面前，看着火堆推攘着爸爸，“爸，我妈呢？
不起自己是谁，自己在哪，自己在干什么。

“陈言！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！”

听到陈言这两个字，他猛地想起自己叫陈言，随后缓缓从座位上站起，迷茫地看着向他走过来的女老师。

“物质的基本单位是什么？”女老师问。

陈言很快回答：“是原子。”

听到这个回答，女老师诡异地笑了起来。紧接着，台下的全部同学们也开始诡异发笑。

陈言不由得全身一冷，同时疑惑看向笑话他的老师和同学。

怎么？自己回答的不对吗？可物质的基本单位分明就是原子啊。

女老师笑着再次发问：“陈言，你再好好想想，物质的基本单位到底是什么？”

陈言这次仔细思考了一会儿，再次坚定地回应：“是原子，物质的基本单位就是原子！”

话毕，女老师和台下学生笑得更欢了，嘴张的很大，露出一排排白白的牙齿，仿佛要将他吃掉一般。

“同学们！快告诉他，物质的基本单位究竟是什么呀？”

“是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！”

台下同学一字一顿地大声念道，声音很整齐。

女老师再次望向陈言，学生们也跟着齐刷刷地望向他，诡异的眼神集中在陈言身上。

陈言害怕了，他不敢看向那一双双诡异的眼神，闭上了眼睛。

教室温度骤降。

女老师第三次向他发问，同一个问题。

“陈言，再问你一遍，物质的基本单位是什么？”

陈言紧闭着的双唇，轻轻松动几下，挣扎半天，还是没有发声。

可众人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，没有人说话，也没有任何小动作，甚至没有人眨眼睛，仿佛是一群雕塑般。

陈言感到一丝瘆人，颤抖着身体，心脏狂跳。

“陈言？快说啊，物质的基本单位是什么？”

陈言没有说话。

“陈言？你放心大胆说，老师不会为难任何同学
一个机会，你只要用这支画笔，在面前这个三维画纸上画你的妻子，你的妻子就会活活地出现在你的面前。哪怕这是个虚拟的世界，要是你能和你妻子再见上那么几面，难道不好吗？”

陈言也动摇了起来，眼神逐渐变得狂热。

能见到自己的妻子？还能和她说上那么几句话？

五

陈言的手不由得握紧了那支画笔，随后用力推开了一旁的绘画老师。

他举起画笔，轻轻向四周一挥，顿时，周围闪烁起无数的光点，密密麻麻。

握着这支画笔的他似乎能知道每一个光点意味着什么，只见他随手挥动画笔，将三个小光点汇聚成一团形成了一个光点，他再次重复着这个动作，随着动作熟练起来，他每次可以挥动上百上千个小光点。

直到他手上出现一滴水。

他这才相信刚才那位疯子所说的荒谬言论。

于是他的眼睛红了起来，表情逐渐狂热，痴痴地看着手中的画笔，脑中不断地回想着自己妻子的每一副面孔。

他是法医学的，对人体构造极为熟悉，人的哪些器官哪些细胞有什么样的分子他是一清二楚。

于是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中发芽。

或许真的可以做到像那个疯子所说的，画出一个妻子！

于是，他开始行动起来，不停地挥动着画笔，周围漫天光点纷飞起来。

他记忆中的她逐渐清晰起来。

周围的环境也悄然变化。

画面中，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在火场外哭喊着要找爸爸妈妈。

而他的爸爸妈妈已经在火场里困了一个小时，无论如何，遇难的可能性很大。

消防员前仆后继，参与到这场巨大的森林火灾之中，停下来休息的人就安慰起了这个小男孩儿。

“孩子别怕，你爸爸妈妈不会出事的，要相信叔叔们！”消防员轻轻揉着小男孩儿的头，为他擦拭眼泪。

可小男孩儿仍旧是大声哭着，喊着他的爸爸妈
的，你只要把你的答案说出来，无论对错老师都不会责怪你的。”

女老师的声音极其诡异。

陈言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，于是睁开一丝眼睛，却突然被吓了一跳。

不知何时女老师竟来到了他的身前，脸贴得很近，张着大大的眼睛看向他，可脸却像是被迷雾挡住了一般模糊不清。

他猛地后退几步，和女老师拉开一段距离。

他很快闻出了是女老师身上的腐烂臭味。

他是一名法医，对这种人尸体腐烂气味最是熟悉。

随后老师一步步向他靠近。

“陈言？告诉老师好不好，物质的基本单位究竟是什么呀？告诉老师，老师会奖励你好吃的哦！”

陈言看着步步紧逼的她，哆哆嗦嗦地开口：

“是金......”

“很好，继续说下去！”女老师温柔地一笑，停下了脚步，眼睛恢复正常大小，看着陈言。

陈言咽了咽口水，继续说道：“是是是金木水火......”

在说到“火”字时，他腰带上的红灯突然闪烁起来。

这时他猛然想起他是谁，他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。

于是想起店老板的嘱咐，他按下了一旁的绿灯按钮。

顿时，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，教室消失了，女老师和学生们全都消失了。

三

再次睁开眼睛时，他来到了另一间教室。

只不过这间教室是绘画室，里面都是艺术生在练习着自己的画技。

陈言感慨地看着他们，心绪回到了年轻的时候，他也曾对绘画深深着迷，学了好多年的时间，画技上也挺有造诣。

这时，绘画老师走了过来，拍了拍陈言的肩膀，严肃地说：“陈言！别偷懒，好好训练，马上就要考试了！”

考试？

他疑惑不解地看向这位老师。

老师见他这副眼神，说道：“看着我干嘛？自己又没带画笔吗？”

陈